异女性主义——“如果自然不公正,那就去改变它!”
Guy Mackinnon-Little / 文
黄乖儿 / 译
汪润中 / 校 (2019-05-21)
《异女性主义宣言:异化的政治》
异女性主义:重塑未来
2015年,匿名团体 Laboria Cuboniks 首次发布了她们的宣言 “异女性主义:异化的政治”,这既是一篇可免费下载的PDF文件,也是一整版脉动着鲜活血液的网页。它为女权主义的组织和有机体如何能够更好地应对塑造21世纪生活的复杂系统阐述了一种蓄意的、挑衅性的视角。
这份宣言谴责了女权主义思想中的一种倾向,即怀疑技术和抽象理论的同时偏好生活经验的不容置疑的直接性。与这种观点不同的是,该宣言坚持认为我们对世界的直观体验已经是由非个体的社会力量所塑造的(在不断加速的技术变革中,情况更是如此)。宣言提出的挑战是为了提醒我们,流行口号“个人的就是政治的”有正反两方面的意义——不仅意味着我们直观或直觉上的体验与政治有关,还关于我们为何有这样的感觉。正如这段文字发人深省地指出:
“任何东西都不应被认为是固定的、永恒的或‘给定的’——不管是物质条件还是社会形式都是如此……任何在占统治地位的生物规范中被认为是‘不自然’的人,任何经历过以自然秩序为名造成的不公正的人,都会意识到,对‘自然’的赞美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
这里,Laboria Cuboniks 并不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远离自然,而是将这种远离其视为一种不可避免的、甚至是理想的状态。他们所命名的“异女性主义”的核心思想就是:转变只能在与未知的遭遇中产生。技术对于异女性主义者们来说是激动人心的,因为它为这种遭遇提供了一个潜在的舞台。巨型控制与通讯网络在使技术成为一种有效的统治手段的同时,也在使它成为扩大我们的政治机制的一个平台。异女性主义者们不仅不拒绝技术,而是呼吁对技术进行批判性地重新利用,从仅仅为了资本的利益而转向促进性别进步的目标。这一转变的确切含义往往只是暗示——例如它对激素的去管制化(deregulation of hormones)和重新安排生活结构(restructuring of living arrangements)提出了一些建议——但宣言的主要目的是激发,而不是规定。
三年过去了,Laboria Cuboniks 的匿名性随着其发行量的增长而逐渐消失(Verso出版社已在2018年出版了《异女性主义宣言》)。现在,该组织的一位成员,海伦·海斯特(Helen Hester)在她的同名新书《异女性主义》中,从异女性主义的角度提出了一系列不那么侵略性的但同样尖锐的观点。
纵观全书,最早出现在它的同名宣言中的那些猜想性的政治想象,都牢牢扎根于具体的实践和历史。Del-Em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项目之一,它是由女权主义者在20世纪70年代初开发的一种月经提取装置,允许妇女在医疗机构之外进行早期堕胎。它的设计者随后又重新设计了该模型,将其从受非法堕胎者欢迎的设备变成了一种可以很容易地从梅森玻璃罐和塑料水管等日常用品中组装起来的装置。但该项目主要作为一整套使用说明而传播开,而实际的设备在获得相应的支持网络和技术知识的帮助之前并不存在。
海丝特还在这些第二次女权主义浪潮中的战略和当代跨性别女权主义战略之间建立了令人信服和意想不到的联系,揭示了往往处于对立状态的思想流派之间的密切关系。在这两个历史性的案例中,个体都是通过构造一系列网络和对日常技术的重新目的化,获得了对自己身体的权力。对于海丝特来说,Del-Em是线上跨性别社区提供医疗帮助以及来自灰色市场(指法律上允许,但是道德上有争议)的激素的直接先行者。在这个不断发展的领域的前沿边界是海斯特提到的另一个具有启发性的案例——一种由开源性别代码(Open Source Gendercodes)开发的转基因植物,它允许非专业人士在烟草叶片中培育性激素。
Open Source Gendercodes (OSG)
是一个开发与性激素有关产品的开源平台项目
http://opensourcegendercodes.com/projects/osg/
书中描述的这些和其他干预措施的特点是它们能够同时在多个尺度上发挥作用。它们就是海丝特所说的“协议(Protocols)”——灵活的、关系性的和组织性的安排,不断流通和传播而转化它们所处的社会现实。这些既不是泛泛之谈,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像那些激素的“非法”销售,不仅为那些想要和需要身体改变的人雪中送炭,而且同样对医生提供处方的意愿施加了变革性的压力。
仅仅拒绝我们目前的政治形式并不会冲破它们的束缚。与此不同的是,异女性主义提供了一系列我们如何从内部改变它的可能性,从而在当下的烂摊子里播种出新的未来。
· 此文章原标题为《异女性主义》,于2018年6月发表于Tank Magazine。